Maria Bartuszová - 空洞中的無限宇宙

Maria Bartuszová – 空洞中的無限宇宙

A tiny void full of a tiny infinite universe.
— Maria Bartuszová, early 1980s

去年初冬，一日工事提早結束，我搭上熟悉的地鐵 District Line 往 Tate Modern 出發。打定主意要入場觀看 Maria Bartuszová (1936-1996)，這位捷克斯洛伐克藝術家的雕塑展。

雖說是雕塑，Maria 的作品和普羅大眾所認知的雕塑作品很不一樣——立體幾何、簡約白、有機圓弧。在尚未了解藝術家的生平和創作意圖之前，Tate Modern 網站上陳列的展品照，就已讓我好奇又著迷。

Maybe because I had so little time besides working on commissions and childcare, maybe because of that I had the idea, while playing with inflatable balls, to blow liquid plaster into a balloon.
— Maria Bartuszová, after 1985

「也許是工作與育兒外的時間太過零碎，某個在玩充氣球的時刻，我突然產生將液體石膏吹入氣球中的想法。」這段自述，揭示她的靈感和創作方法。

活在極權政府底下，Maria 私下深受靈性(Spirituality) 主題吸引。一窺她的藏書，當中有不少談論中國、日本藝術文化的書籍，還有佛道哲學，甚至是有關禪宗佛教的地下出版刊物。此外，她也讀有關精神分析、社會心理學和生命系統理論的文獻。

她的興趣遊走於科學理論與古老傳統之間。創作時，她將自己交給直覺、玩耍和冥想引導，從自然形體中取材（如水滴、蛋），卻不是單純地複製世界已有的事物。她的作品探討人與自然的關聯，例如以大型如碎裂蛋殼的浮雕，描繪自然界事物的短暫和無常。俄羅斯娃娃般，層層堆疊的作品——《無盡的蛋 (endless eggs)》，暗示精神層次的增長，時間和永恆性，內裡的破碎空洞，則反映其脆弱及易碎性。

搬到斯洛伐克東部城市 Košice 一間位於山坡上的房屋後，擁有寬敞花園和獨立工作室的她，得以更自由地實驗與展示藝術。她曾提出的概念，在此時期發展得更加完整。對她來說，工作室是精神與思索的靜修之地，而花園則是聖殿。

「我想要在室外實現更多東西，將我的作品和自然更有機地融合在一起。」Maria 如此說。其作《融化中的雪 (melting snow)》，顯示她如何將有生命的樹枝、無生命的石頭，結合石膏作品，擦出火花。觀賞原作當下，彷彿瞥見白靄蒼茫的雪景。

She found this in movement, picking up pebbles and tree branches, feeling the rain, wind and snow, or observing nature – as she documented in drawings and photographs.

所有展品中最讓我有共鳴的，是一系列以纏繞與綑綁為題的作品。Maria 藉由石膏與繩的互動，探討人際關係之間的牽絆和束縛。

我不禁想，命運的線，或許曾讓一些人緊緊相依，但如果一天，相擁變成束縛，我們要如何看待變質後的關係？

她曾表示，想創作出能激起觀眾情緒反應的作品。我想她是成功的。運用有限的材料與形體，將複雜的世事、抽象思索，隱隱點出，甚至在觀者心中泛起漣漪。她讓我再次領略藝術的動人之處。因為她，我意識到目前自己正經歷的困頓與難解，在遙遠過去的某個時空，有人曾走過一樣的路，用她的手心撫過那道疑問，試著給出解釋、拋出想法，或僅留下痕跡。